每到春节临近,看到街头巷尾挂满了各式各样春联和福字,我就会想起小时候父亲写春联的情景。
父亲是我们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写得一手好字。他深得了爷爷的真传(据说,爷爷是民国时期有名的书法家),楷书、行书、隶书、草书各体无一不精,羊毫毛笔在他手中能写出大气磅礴、苍劲有力的字来。
在我记事时起,每年过了腊月二十前前后,家里就开始热闹起来,村里人拿着买回来的红纸陆陆续续来到我家,请父亲给写春联。父亲总是乐呵呵的招呼着来人坐在堂屋(现今为客厅)喝茶,然后将八仙桌摆在堂屋的中间,拿出一四方砚台,倒进一些温水,从抽屉里取出一长条形的墨块,沿着顺时针方向研磨,待到墨汁呈黑亮状时,父亲按照来人的要求,将红纸裁成长短不一、宽窄不同的红纸条。这活儿,看似简单,实则有些玄机,稍有不慎,裁歪、裁斜,这家的红纸就不够写了。待到一切准备完毕,父亲用镇尺压住纸的最上方,凝神细思几秒后,在蘸墨、起笔、落笔间,一幅幅行云流水的春联便“新鲜出炉”。顿时,堂屋里、 院子里到处都是散发着墨香待晾干的春联,我家仿佛置身于一片红色的海洋,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喜庆氛围。
父亲写春联,不喜欢写那些空泛的俗话套话,如“一年好景随春到,四季财源顺意来”“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事业兴”“三星在户财源广,五福临门家道兴”之类,而是把全家一年最重要、最值得铭记的事情写进去,这既是对过去一年的总结,又是对未来一年的希望和期许。为此,颇受村里人的赞许和认可,他们都愿意让父亲给写春联,有时要写到了掌灯时分。
读初中时,因受父亲的影响,我对练写毛笔字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父亲得知后很是高兴,时常让我在废旧的报纸上,一笔一划的临摹书写毛笔字,期间还时不时地进行指点,时间长了,我的毛笔字便有了长足的进步。有一年的腊月,父亲到集市去购买年货,村头的二伯拿着红纸来到我家,左等右等却不见父亲回家。于是,我自告奋勇,拿起父亲的毛笔就给二伯写起了春联。当我把几副春联写好后,父亲也回家了,给出了“粗细不均、搭配不当、仍需努力”的评语。
听了父亲的话,虽然让我有些难为情,但正是因为有了父亲这句话,才让我在学习写毛笔字的路上一直坚持着,尽管一直都没能写出父亲那的毛笔字来,但我始终牢记父亲对我说的“只要喜欢,坚持就好”那句话来。
就这样,在父亲的激励下,经过长时间的练习,楷书、隶书、亦或是行书都是有模有样,虽说也挑不出什么太大毛病,但整体放在一起,还是差强了许多。对此,鲜有提笔给村里人写过春联。
父亲的字,是大家公认的好字,村里人的春联几乎都是父亲写的,不仅搭上功夫不说,有时还得搭上笔墨和红纸。白天写不完,晚上继续写,直到将当日的春联写完,为这事,母亲没少埋怨父亲。父亲总是笑呵呵地用“乡里乡亲,能帮则帮”的话来解释。
正是因为父亲为人谦和,待人真诚,十里八乡,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会有人请父亲去写字。一年四季,无论忙闲,父亲总是有求必应,拿着砚台和毛笔,就匆匆赶去,有时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多半是夜深人静、斜月西垂,且乐此不疲。
参加工作离开家乡多年,尽管多次利用出差的机会回家看望父母,但几乎未能回家过春节,亲眼目睹父亲手写的春联。后来,随着智能手机的出现,父亲每年却将自己手写的春联拍成视频发给我,让我感受那浓郁年味的同时,也深深地体会到父母对我的思念和牵挂。
现如今,父亲已经八十岁了,尽管集市上售卖着印刷精美、花样繁多的春联,但仍有不少左邻右舍的乡亲买来红纸找父亲写春联,父亲还是会根据不同人家的职业、人口、家境,写出“或是表达新年的美好祝愿,或是歌颂党的富民政策,或是赞美乡村美景”的春联来,字里行间洋溢着浓厚的人人情味。
年年如是,岁岁依旧。父亲一直在坚持着写春联,不时地指导村里的年轻人写毛笔字。他表示,他不仅要用春联讴歌现在的幸福生活,而且也要让手写春联这一传统习俗传承下去,我由衷地为父亲的美好心情而感到高兴。(方承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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