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经济以生命科学和生物技术的发展进步为动力，以保护开发利用生物资源为基础，以广泛深度融合医药、健康、农业、林业、能源、环保、材料等产业为特征，正在加速融入经济社会发展，为人类应对生命健康、气候变化、资源能源安全、粮食安全等重大挑战提供崭新的解决方案。今年5月，国家发改委印发了中国首部生物经济的五年规划——《“十四五”生物经济发展规划》。规划提出，发展生物经济是顺应全球生物技术加速演进趋势、实现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的重要方向，是前瞻布局培育壮大生物产业、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的重要举措，是满足生命健康需求快速增长、满足人民对美好生活向往的重要内容，是加强国家生物安全风险防控、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重要保障。要推动生物技术和信息技术融合创新，加快发展生物医药、生物育种、生物材料、生物能源等产业，做大做强生物经济。
近年来，生物经济发展迅猛，竞争也愈来愈烈。去年，美国在全球生物技术市场的份额超过40%。欧盟则在其第七框架计划中明确将生物经济、“从餐桌到农场”食品链列为优先支持领域，并以超过45%的研发经费投入到生物技术及相关领域。此外，日本、巴西、俄罗斯等国也在生物经济赛道上“你追我赶”。但据咨询公司Nova One Advisor报告称，亚太地区预计将在未来10年实现生物经济的最快增长，中国和印度都是主要的推动力。美国智库“新美国安全中心”在今年7月发表报告称，美国目前虽然在生物科技上拥有领导地位，但在拓展应用和培养人才方面均在被中国追上。与中国相比，美国已处于“相对不利”的位置，可能随时失去领导地位。麦肯锡去年的报告显示，近年来中国制药行业已从生产低成本和大批量的仿制药，转向更加注重创新和研发新药。这种转变为中国生物技术产业带来了大笔投资。
出于“随时失去领导地位”的忧虑，美国近年来针对中国的法案层出不穷。继今年8月份签署了《芯片法案》《通货膨胀削减法案》（IRA）之后，9月12日，拜登正式签署了行政命令，启动《国家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计划》，以“确保美国能够在国内制造于美国所发明的所有东西”。拜登12日上午签署行政命令后在波士顿发表演讲，模仿美国前总统约翰·肯尼迪1962年著名的“登月演讲”，提出自己的目标是在未来25年将美国癌症的死亡率减半。白宫在该行政命令的背景说明中表示：美国过于依赖外国原料和生物生产，过去，对于包括生物技术在内关键行业的离岸外包，威胁到其获取重要化学品和活性药物成分等原料的能力。白宫声明称，该倡议是总统议程的关键组成部分，以确保美国在这场技术革命中处于领先地位。美国一位高级官员在白宫举行的吹风会上称，美国拥有全球最好的生物技术创新者，在这方面居于全球领先地位，“但我们面临落后的风险，就像我们在半导体行业和先进的电信行业遭遇的情况那样。其他国家特别是中国正在这个领域大力投资，给美国的领导力和竞争力带来风险。美国《财富》杂志称，拜登的新行政命令给美中经济竞争再添新战线。
拜登政府为何突然将目光转向生物技术？白宫明确表示：通过负责任地利用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人们将能够实现生物学的潜力，这将可以制造人们日常生活中所使用到的几乎任何东西，从药物到燃料再到塑料。借助生物技术，可以对微生物进行编程，以制造特殊化学品和化合物，这一过程称为“生物制造”。这些进步促使工业界接受生物制造以作为基于石油基的替代品来重塑塑料、燃料、材料和药品等产品。拜登在签署这一行政命令时说：“我们必须保护美国的生物经济，因为外国对手和战略竞争者都使用合法和非法手段获取美国的技术和数据，包括生物数据，以及威胁美国经济竞争力和国家安全的专利。”美媒称，最新迹象显示，激烈的科技竞争已燃烧到生物科技领域。拜登签署行政令是回应中国在生物技术方面的挑战。彭博社评论说，虽然美国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生物技术产业，但一些高科技产品的生产已迁移到海外。《国家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计划》虽然没有明确提到“中国”，但不言而喻，实际是继“芯片法案”后，拜登政府在高科技领域“针对中国”的又一重大举动。彭博社指出，美国国家安全和情报界尤其担心美国对中国先进生物制造基础设施的依赖。过去20年里，随着全球分工的细化，药品制造业中包括治疗高血压、糖尿病的药物和抗生素等，很多从美国、欧洲和日本转移到中国。有美国医学专家担心“美国依赖中国药品是个大问题”。美国国会不止一次提到“过度依赖中国制造的药品会对国家安全造成威胁”，比如：2021年6月提出的一项“美国制造法案”（Madein America Act），以促进医药在美国的生产为宗旨，使美国减少对中国等外国医药供应链依赖。因此，此次《国家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计划》的第一条倡议便是，“提高美国国内生物制造能力。今天，由于美国国内缺乏基础设施，许多美国生物公司在国外进行生产。该计划将建立、振兴和保护美国生物制造的国家基础设施，包括通过投资区域创新和加强生物教育，同时加强美国生产国内燃料、化学品和材料的供应链。”
9月14日，白宫举办“国家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计划峰会”，宣布提供20多亿美元的资金，以推进拜登总统的行政命令。美国各部门和机构将：（1）利用生物技术加强供应链。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将扩大生物制造在活性药物成分(api)、抗生素以及生产基本药物和应对流行病所需的关键原材料方面的投资。国防部正在启动弹性供应链的三军生物技术项目，以更快地将研究转化为产品，并支持国防供应链生物基材料的开发，如燃料、耐火复合材料、聚合物和树脂以及防护材料。通过“可持续航空燃料大挑战”，美国能源部将与运输部和美国农业部合作，利用美国估计的10亿吨可持续生物质和废物资源，为燃料、化学品和材料提供国内供应链。（2）扩大国内生物制造。美国国防部将向生物工业国内制造基础设施扩大投资，以促进建立美国创新者可以使用的国内生物工业制造基地。这种支持将激励私营和公共部门合作伙伴扩大对商业和国防供应链都很重要的产品的生产能力，例如关键化学品。国防部将额外投资以支持增强这些设施的生物安全和网络安全。美国农业部将支持独立、创新和可持续的美国化肥生产，以供应美国农民，使他们能够利用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方面的进步。（3）促进全美国的创新。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宣布了一项资助全美区域创新引擎的竞赛。这些引擎将支持具有国家利益和经济前景的关键领域，包括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主题，如生产救生药物、减少浪费和减缓气候变化。美国农业部支持开发新的木材产品，使美国森林资源得到有效利用。能源部还计划推进生物技术、生物产品和生物材料方面的创新研究工作。此外，美国经济发展局的“重建更好的区域挑战”计划将扩大投资来加强美国的生物经济。（4）将生物产品推向市场。能源部将支持将生物质转化为燃料和化学品的研发，包括改进生物基塑料生产和循环利用的研发。能源部还将努力降低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规模扩大带来的风险，这将导致生产可再生化学品和燃料的生物精炼厂商业化，显著减少交通、工业和农业的温室气体排放。美国农业部的生物参考项目通过超过16000种注册产品的目录推进生物基产品市场的开发和扩大。（5）培养下一代生物技术人员。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正在扩大生物技术创业训练营I-Corps项目。暑期浸入式项目将一些学生与生物制药公司联系起来，并为在生物技术领域的职业生涯提供途径。农业部通过农业和食品研究计划用于培训下一代研究和教育专业人员。（6）推动监管创新，增加生物技术产品的可及性。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正在通过监管科学、技术指导和加强与寻求利用这些新兴技术的行业的接触来支持先进制造。这些努力将提高医疗供应链的弹性，并改善患者对新医疗产品的获取。在农业生物技术方面，农业部正在建立新的监管程序，以促进农业和替代食品的安全创新，使美国农业部能够审查更多样化的产品。（7）提升生物经济的衡量标准。商务部计划向美国国家标准与技术研究所追加投资，为美国生物经济开发测量技术、标准和数据。这种支持将促进工程生物学能力的发展，推进生物制造过程和技术，并帮助利用人工智能分析生物数据。（8）通过投资生物安全创新来降低风险。能源部下属的国家核安全局计划启动新的生物保障项目，提高美国预测、评估、发现和减轻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风险的能力，并将生物安全纳入生物技术开发。（9）促进数据共享，促进生物经济发展。通过“癌症登月计划”，扩大癌症研究数据生态系统，鼓励数据共享，以支持对个别患者的癌症护理，并使新疗法的发现成为可能。
不少评论表示，拜登政府签署的有关生物技术和生物制造领域的行政命令，是在高科技领域遏制中国发展的最新举措。对中美来说，高科技是最大的竞技场。因此，不能低估我国生物经济发展有与世界发展前沿一定时期切断、产业链暂时断裂的风险。然而，美国对中国实施生物经济领域“脱钩”可能并不会顺畅。首先，生物经济领域的市场前景虽然广阔，但回报周期长。美国如果贸然实施中美生物领域“脱钩”，短期看固然对中方形成巨大压力，但也对美国企业在华巨大市场份额形成强大杀伤。更重要的是，从长期看，这必然倒逼中国加速生物科技和产业自立自强。而且，中国生物技术领域全球合作网络很大，资金投入体量全球第二，技术创新和人才储备上也有特色，美方很难切断中国与全球生物技术发展的联系。中国既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又有作为第二大经济体的研发实力；中国还有得天独厚的生物资源优势，有庞大的生物技术产品潜在市场，14亿人口吃饭、约1.3亿人吃药、20亿亩耕地需求等等，都为中国决胜生物经济时代创造了各种可能。因此，在各国竞相争夺生物经济制高点时，中国若能保持战略定力，坚定不移地推进生物技术创新和生物经济发展，中国一定能在全球生物经济竞争中占据上风。（作者系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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