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有媒体记者暗访杭州蛋壳公寓,发现装修完成的房屋第二天就被放在该公寓的网络平台上出租,装修完6天就显示可入住,而租户在看房时在房屋内还能闻到明显的刺鼻气味。
记者发现,从2月20日装修启动日至3月13日可入住日,时间不足一个月,但是蛋壳公寓销售员对租户声称该房间“已通风两三个月”。卧底记者在与一名销售对话时得知,上述现象很普遍。蛋壳公寓销售人员还称:“怎么说呢,一般公司做到这么大,赔一个死人的钱还是赔得起的。”
此事再次将伴随长租公寓已久的问题——甲醛超标推上舆论风口。
无独有偶。2017年12月,不少租客反映入住自如的出租房后,都出现咳嗽、发热等症状,被医院诊断为“疑似甲醛中毒”。再往前追溯,还有2016年,孕妇在租住自如房三个月后孕检查出白血病的案例。
去年8月,一篇题为《阿里P7员工得白血病身故,生前租了自如甲醛房》的文章在朋友圈刷屏,让链家自如等长租公寓平台一直以来存在的“甲醛房”问题曝光在公众眼前。
甲醛超标在租房尤其是长租公寓行业,似乎已经成为“行规”。在各种网络社区、投诉平台上,不乏我爱我家、相寓、蛋壳公寓等中介或长租公寓品牌被租户投诉甲醛超标的记录。
甲醛对人体健康的危害,早已得到广泛认知。1995年,甲醛被国际癌症研究机构确定为可疑致癌物。2004年,世界卫生组织国际癌症研究机构明确将甲醛上升为一类致癌物。
甲醛的主要危害表现为对皮肤粘膜的刺激作用,甲醛在室内达到一定浓度时,人就有不适感。大于0.08m3的甲醛浓度可引起眼红、眼痒、咽喉不适或疼痛、声音嘶哑、喷嚏、胸闷、气喘、皮炎等。新装修的房间甲醛含量较高,是众多疾病的主要诱因。甲醛浓度过高会引起急性中毒,表现为咽喉烧灼痛、呼吸困难、肺水肿、过敏性紫癜、过敏性皮炎、肝转氨酶升高、黄疸等。
一般来说,业内公认,在非冬季节、保持通风的条件下,新装修房屋也要最低三个月的时间后才可入住,更小心的话,4到6个月是比较科学的甲醛挥发时间,具体还要取决于装修的材料优劣和具体的房屋情况,一些装修污染大的房屋,即使过了一年也会对入住人的健康产生危害。
而在长租公寓行业,快速装修和极快的入住效率是其一大特点。根据新华社之前报道,当时的自如并未对新装修房进行相关居住环境治理措施,一般来说,除了将房屋空置一段时间外,链家自如都不会对新装修房屋做其他处理。有“自如管家李某”承认:“为了控制成本,装修好的房屋一般最多放置三天,然后就挂牌出租了。”同时,自如的装修团队完成一个三居室的装修最快仅需要30天。更有甚者,还有媒体曝光,自如等中介还存在“边装修边出租”的情况。
身为国内知名的房屋中介企业,链家、我爱我家以及刚刚获得5亿美元C轮融资的蛋壳公寓,不可能不知道甲醛带给身体的危害。然而,在明知甲醛严重超标的情况下仍将刚刚装修好的房屋挂牌出租,这背后无非是对空气治理的疏忽和企业成本控制的考虑,但为此“买单”的租客们付出的却是健康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3月16日,针对“蛋壳公寓装修完第二天上架 销售员:公司这么大,赔一个死人的钱还是赔得起的”相关新闻,蛋壳公寓作出回应称,高度重视,对该销售人员不当言论所造成的负面影响,向广大消费者致以诚挚的歉意。同时,蛋壳公寓声明“已开展全员彻底自查自纠,规范工作流程,落实各项管理制度。对于任何违反法律法规及公司规定的行为,蛋壳公寓绝不姑息纵容”。
对此,有声音指出,这仍然是“让人熟悉的腔调”:问题都不会承认,姿态都摆得极高。去年自如的多处房间被爆出甲醛问题时,其宣布自查整改的措施是:所有首次出租房源,配置完成后,必须同时满足空气质量经权威机构检测合格且空置30天以上才能上架出租。
一名从事空气治理的业内人士透露,许多长租公寓平台的此类承诺,都是表面字句好看,但落实起来则大打折扣。现实情况是,目前长租公寓市场并没有一套完善的标准来规范和监管房屋装修用材、室内空气质量检测等,对房屋控制的主动权更多掌握在长租公寓平台手中。租房者对房屋的真实情况缺少可靠的知情途径;而就算遇到自身健康利益受损也维权困难。
研究表明,室内甲醛污染与诱发白血病存在一定的相关性,但还缺乏循证医学的证据。目前既证明不了“甲醛污染导致了白血病”,但也排除不了这种可能性。
甲醛污染与白血病的因果关系无法确定,让不少人的维权索赔以失败告终。据报道,2015年,某孕妇入住自如公寓后,确诊患白血病并引产,丈夫刘某检测后发现室内空气中甲醛、总挥发性有机化合物TVOC浓度超标。但其丈夫后续两次起诉均失败,因其无法证明空气质量与患病因果联系。
中国裁判文书网显示,目前30份关于甲醛超标疑似引发白血病的相关文书中,多数患者面临无法鉴定病情与甲醛有关的难题。此类纠纷大多以无偿退租或赔偿医药费等方式解决。就算判罚少数几例,对企业而言也很难有实质的震撼作用。
有法律人士指出,判断室内空气质量是否达标的标准,主要为原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原卫生部、原国家环境保护总局于2002年批准的《室内空气质量标准》以及住房和城乡建设部于2013年发布的《民用建筑工程室内环境污染控制规范》。目前,专门针对租赁房屋的环境安全卫生标准,在法律上尚无详细规定。
此外,租房者维权方面的难点在于:室内空气质量问题本身存在一定的隐蔽性,承租人不容易发现;空气质量监测需要利用专业设备或聘请专业机构检测,花费较高;空气污染原因存在多种可能,例如租户添置家具、另行装修等,监测结果容易造成扯皮。
有数据显示,中国目前的租赁市场GMV(成交总额)为1万亿元,预计到2030年将达到5万亿元,龙头公司管理规模将超100万间。有学者表示,面对庞大的租房群体、爆发式增长的长租公寓产业,政府相关部门应对企业出租房源的装修等方面进行规范、监督和有力惩处,不能任由企业“野蛮成长”。
在昂贵的房价面前,买不起房的年轻人选择了租房。而在在房租不断高企的情况下,还要面对挥之不尽的甲醛,“租房不仅要花光积蓄,还要搭上性命”——这样的窘状,何日能改观?
自如、蛋壳们的甲醛,不应该让年轻人们拿着昂贵的房租来吸,而年轻人们的健康,不能成为长租公寓品牌们发展的“代价”。让年轻人即便在租房打拼阶段能保障身体的健康,这本应是一个社会的底线。